云岁岁看周韵捧着一厚摞的书,不由有些惊讶,“这么快就看完了?”
周韵点点头,脸上有几分懊恼,“看完了,但没看懂。中医太难了,不像西医,很多疾病都可以量化和指标化,更适合我。”
云岁岁不解,“那你怎么想着和我一起去看诊?”
“我得罪了徐学军,现在除了老师,没人愿意带我,老师也快退休,已经很少来医院了。”周韵直白道。
徐学军就是徐副院长,徐尖尖的父亲。
哪怕他现在被撤了副院长职位,女儿又进去了,却依旧是军医院有名的外科医生,更是在医疗不发达的时代里难得的人才。
因此除了名声有损之外,他在医院的影响力依旧在。
所以周韵这个得罪了他的小小实习医师,被边缘化很正常。
云岁岁明白她的难处,也知道她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,便也没拒绝她的请求。
最重要的是,下乡看诊真的很累,她一个人忙不过来,有个做事严谨专业性强的帮手也不错。
于是原本三个人的赤脚医生团队又添一位大将。
孙家兄弟和周韵简单地认识了一下,四人就去了延河公社。
从村头走到村尾,大多数都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,或者是风湿关节炎等琢磨人却又不耽误事的毛病。
一听要长期吃药,大多数村民就都不愿意治了,只匆匆拿两副止痛膏药就走了。
没办法,穷啊!
还真别说,有人在一旁帮忙,看诊的效率确实高了不少。
几人走完最后一个村,才下午四点多。
云岁岁看了看表,心想今天下班早,可以去老乡那换只鸡拎回去,让文娟嫂子帮忙炖了。
然而他们刚要往回走,一个清瘦的老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,“大夫,您是云大夫吗?”
云岁岁看着他,面容虽然憔悴,腰板却笔直,衣服已经洗得褪色却干干净净,连褶皱都很少,看起来不像庄稼户。
她问:“我是,您有什么事吗?”
“我爱人血压一直有点高,前两天药没了就一直没去买,刚才她突然头晕,我想问问您,有降压药吗?”老爷子问。
他说话吐字标准条理清晰,带着刻在骨子里的儒雅,云岁岁更确定他不是普通人。
这样的人出现在偏远地区的农村,除了下放几乎没有别的可能。
想到下放人员的生存环境和他妻子的症状,云岁岁认真道:“我跟您去看看吧,当面诊治更稳妥些。”
老爷子自然无不同意,连忙在前面带路。
四人跟着他来到了山底下的一处窝棚,窝棚很小,却住了不少人。
看到老爷子回来,有人喊道:“徐老,您可回来了,华姨突然不能动了!”
姓徐的老爷子脚下踉跄,连忙冲进了窝棚。
云岁岁也快步跟上,就看到一位老妇人躺在窄窄的土炕上,眼睛睁着却好像不太清明,浑身僵直不能动,说不出话,脸上的肌肉还在抽搐。
她上前一步,把手搭在老妇人的手腕上,眉头狠狠皱了起来。
她定定地看向老爷子,“中风,我这里没有疏通血管的药,但可以先给您爱人针灸加速循环,然后送到镇上去打针,您信我吗?”
徐老爷子看了看妻子的状态,思索了几秒钟,就同意道:“你来吧。”
果断得云岁岁都有些惊讶。
周韵更是把已经到嘴边的云大夫的丰功伟绩咽了回去。
孙家兄弟不明所以,对医术也没什么概念,只觉得炕上的老太太挺吓人,像鬼压床了一样。
可当他们看到云岁岁把那又细又长的针扎进老太太的脑袋里时,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。
别说他们了,周韵也是第一次见不麻醉不开刀,就这么硬扎的场景。
很快,徐老夫人脸上肌肉的抖动幅度更大,最后一针落下,她竟然能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,眼神也清爽了,眼泪一下子漫了上来。
云岁岁见状,对徐老爷子说:“针不能拔,准备牛车送您爱人去镇上吧。”
徐老爷子松了口气,急忙去借牛车。
很快,一个年轻人驾着牛车过来,拉着徐家夫妇和云岁岁他们回了镇上。
云岁岁认出他,是大队书记的儿子王满。
“云大夫,这回多亏了您,徐爷爷他们从首都来,平日里都有民兵看着,我爸提了几次把徐爷爷他们转移到村东头的房子里,那些人都不同意,非要让他们挤在山脚的窝棚里。”
王满撅着嘴抱怨:“要不是您在,等我们知道徐奶奶病了,黄花菜都凉了!”
徐老爷子叹了口气,“可别瞎说,让人听到不好。”
从他们的话里,云岁岁知道村里对徐老爷子和其他下放的人应该是不错的。
只是姓徐,又从首都来,还被民兵严格看守,怎么这么像她知道的那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