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刻昏过去,大概是因为上次使用过,稍微增加了自己的承受能力。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,身体无法动弹,隐约中像是听到了伊斯的声音:“你用了……蠢货……”
啊,他想起来了,这种药物对伊斯也会带来折磨。原来这种程度的痛苦,也会刺激对方的潜力吗?
“终于到了这一步。”日记主人注视着祭台上横陈的身躯,这个年轻人圆睁着双眼,面部扭曲,像是痛苦又像是绝望,眼神有了几分麻木。他怜悯这个年轻人,却不会因此心软。他已经认定了,这个年轻人就是“极恶幼子的触手”,只要涉及了这个巨大的概念,总会发生一些变故。
这四百多年,他看过大量的事迹,都在描述这种变故,最终得出的结论却是:所有的变故都像是早有铺垫的安排,一切巧合都不寻常,寻常的过程发生了不寻常的展开。而这一切就如同一个混沌模型,一个无人可知的黑箱。
那些会导致变故发生的因素,很可能是现场才会出现,也很可能在许久之前,甚至在千百年前就已经埋下。
“这就是极恶之幼子,这就是阿萨的眷顾,这就是混沌之须,熵变的体现,一切都在朝无法预测的无序发展。”日记主人自言自语着,“在抵达阈值之前,必须加快进度……”
他没有完全脱离人类,却又不完全是人类,保持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就是为了今天。按照他的设想:和人类保持一定的距离,就能从人类的意识形态的强大束缚中挣脱出来,获得真正的独立自我。只要不完全脱离人类,就有机会保持这种独立性,进入人类的更深层。
他的谋划可没有铁造才三之前所言的那么光明伟岸,他也不会给自己添加这样的光环。他相信,一个独立存在的人,不需要“为了人类”,因为,他将会是完全的个体,而不是一个集合的渺小部分。
所谓的“飞升”在理论上也很简单:极恶之幼子在宇宙程序中拥有特殊的位置,和阿萨之间存在着极强的联系,只要他能进入极恶之幼子的深处,找到这种联系,就能借此将自身的独立存在升华。
他将会成为另一个“人类”,而不是人类中的一个人。
这么做的危险不言而喻:人类会消除所有于己不利的怪物,也会消除任何意图脱离的个人。
要进入极恶幼子的深处需要一个过程,虽然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成为祭品,但是,只有被极恶幼子关注的触手才能构成最短的途径,这个途径也不会轻易被极恶幼子切断。
如今已经是他能遇到的最有利的条件了。
“我的理论不会错的……飞升需要的条件都已经满足了:只有真正强大独立的自我才能确保自身不会被同化,只有从人类深处找到的途径才会通向真正的高处。”宛如下定了决心一般,金属巨像轰然向祭坛倒下,在倾倒的过程中迅速解体,就如同一张狰狞的巨口,将祭坛一口吞下,“极恶幼子的触手会找到我,对此我从不怀疑。但我也是等待着这一刻呀!”
意识就像是墨滴落入水中般散开,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大脑在溶解。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,但是,和他设想的深入人类底层的情状十分相符:个体就是个体,自己没有完全脱离人类,就无法避免在这个过程中被同化。
思维很难运转,感受太过复杂,更有一种支离破碎般的痛苦。这种痛苦远远超过他过去承受过的痛苦,绝症曾经带给他生理和精神上的巨大折磨,可与现在的痛苦相比,却显得太过单调。
这让他感到意外,但又似乎合情合理,要做到非常之事,不就应该承受非同寻常的考验吗?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痛苦,我还可以承受——
只要挺过去,只要挺过去……
他时而感到自己在下沉,时而感到自己在上升,他只知道,自己在穿梭,在变幻,仿佛进入了一个高速通道,一个只存在于理论和想象中,无法预测的通道。
下一刻,就像是撞破了一层隔膜,他觉得自己摔倒了。
摔倒了?为什么?已经抵达了?日记主人睁开眼睛,一种遥远却依旧熟悉的触感从身上传来,冰冷而泥泞。他摇摇晃晃地爬起身,身上的痛苦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,让他猛然意识到了:现在的自己竟然有一个完整的身体。
——怎么回事?为什么?
日记主人有些疑惑,但又自己解开了疑惑:毕竟进入人类的深处的不是现实的肉体,自己如今的形象可能是就是个体自我的体现。
他开始打量这处地方,只见阴沉的天空下,遥远的高山峻岭中,星星点点的火光宛如长蛇般蜿蜒。细密的雨丝随风而来,拍打在他的脸上,林木哗然。这一切都让人感到阴森而诡谲。
“有什么……不太对劲。”
他想象过人类深处是什么场景,例如:他可能会看到自己的过去;可能会来到别人的记忆中;或许那些由无数信息糅合的景象,会复杂离谱到难以辨认。反正理应是光怪陆离,但就不应该如眼前的景色这般有序。
眼前这片荒野尽管阴森,却井井有条,所有的东西该是什么就是什么,简直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