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音房的大门被轻轻叩响,楚晓东的声音传来:“打扰到你们了吗?小陆方便吗,我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终于来正戏了。和楚阿姨和呆头鹅的事只能算前菜,真正想和他对话的应该是楚晓东。暂且告离了班长,他出了影音房,随着楚晓东进了书房,在川海市首相的示意下坐在沙发上,但屁股坐得并不踏实。
楚晓东的书房很是简朴,三排堆满各种图书的书架、一张办公桌和外接了三台显示器的电脑、以及一张真皮沙发。眼尖的陆某人看到电脑前一张小小相框,上面是阖家欢乐的三口之家,看得出来楚晓东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。
楚晓东也并不摆架子,随意地坐在陆离旁边,用朋友聊天般的语气问道:“小陆,你今年多大了?”
“十六了,下个月就十七。”他生日在十月份。
“呵呵,不用这么紧张。咱俩就随意聊聊。”你当然不紧张,我一个穷学生能不紧张吗?
陆离的户口是和学籍挂钩的,在法律上算限制行为能力人,除了学业以外的所有社会事务都没有对应的法律权益。也就说,楚晓东一句话就能让陆离从学生变成黑户。这也是陆离无法申请助学贷款的原因。
“你和怡宝认识多久了?”
原来你们当父母的私下是这么叫班长的吗?不过确实也算贴切,呆头鹅纯得跟纯净水似的,偶尔还宝里宝气地犯蠢,叫怡宝再合适不过。
“去年分到同一班,但去年一整年也不算特别熟悉。”
楚晓东笑得很平缓,根本看不出情绪变化。这种人放生活中是最可怕的那类人,城府深沉,背后捅刀子的时候也笑得豁达。陆离总算知道为何楚晓东笑的时候总喜欢眯着眼睛,因为这样可以让别人看不到他的眼眸——就像垂下帷幕一样,将七情六欲牢牢锁在那双眸子底下。
“我听怡宝说,你的监护人跑路了,怎么不向政府反馈情况呢?这些年一个人过来也不容易吧?”
“没什么机会接触到政府人员。”
此乃谎言,小时候雅梦姐带他去政府大楼前等了整整一天,那办公人员轻飘飘说了一句“证明没办齐,去把证明补齐再来。”然后就是无止境地踢皮球,两个小孩在四五个有关部门间来回跑,最后无论是小陆离还是小邹雅梦均是一屁股坐在大马路上嚎啕大哭,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。
所以他讨厌官僚。
那代表了他的无助,他的悲伤,与他的绝望。楚晓东可能永远也想象不到,七岁的陆离坐在马路上哭过后,那几乎出离愤怒的抽离感,好似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一样。
楚晓东似乎察觉到陆离的情绪变得不太对劲,呵呵笑道:“和你谈话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。我知道咱们川海市的基层工作做得不太理想,上有政策下有对策,有些事情我们这种下命令的也管不到。这样吧,小陆你帮叔叔一个忙,统计一下你们廉租区所有没有监护人的未成年人的姓名和缘由,让我们这些吃白饭的好歹做出一些弥补,怎么样?”
听到这话,陆离心中浮现的唯一的想法就是:为什么是我?楚晓东是什么意思?
“这件事小陆你是当事人,交给你办我也算放心。”
“可是我每天要上学,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去做……”
“你可以利用周末去完成。”楚晓东朝他眨了眨眼睛,这一次他没有刻意掩藏眼中的情感,“怎么样?”
他明白了,楚晓东这是在报复他。报复陆离像指使佣人一样指使自家女儿。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。可这件事他确实很想答应,有楚晓东的承诺,他们廉租区的未成年人日子也会好过许多。
“好。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。”
“你把情况整理成电子档案发给我,对了,你有电脑吧?”楚晓东忽然一拍脑袋,看到陆离木然的表情,歉意一笑,“那这样吧,我借你一台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,这也也方便我们工作的开展。”
他走到书桌前,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崭新的电脑包,可以看出,这老贼是早有准备的。陆离接过沉甸甸的电脑包,也没有查看,低头说了一句:“谢谢楚叔叔。”
“那小陆这件事就辛苦你了。”楚晓东拍了拍陆离的肩膀,“我听说小陆你这次拿了年级第一,成绩很好啊,是有目标大学吗?”
前世他读的是外地的一所艺术类大学,学费最便宜的那一档。
“还没有目标。”
“叔叔建议你考虑一下本地的川海政法大学,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。”他若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话,听得陆离眉头暗皱。川海政法大学前身是川海市青年干部培训中心,虽然学校排名不高,但在政治界可是传说中的“三门六校”之一,川海市的官僚一大半都是出身川海政法。
当然,在网络上,人称腐败大学。
这可不是交学费就能入学的普通大学,没有政治背景是根本没有资格进川政的审查程序。
楚晓东这是鼓励自己去从政吗?
可惜楚晓东也没有了下文,他乐呵呵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