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哪里?”
叶清玄环顾着四周的景象,再忍不住心中的疑惑。
“平和安稳的世界。”夏尔展开双手,愉快地向挚友展示着自己的作品:“比起‘天国’,我更喜欢‘人间乐土’。”
这里是……伊甸?
叶清玄不可置信。
直到夏尔亲口承认,他才终于发现着不是自己的错觉。
如此轻易地,来到了被层层隔离的以太界的最深处,进入了所有人做梦都想要进来的腹地。
身上还挂着足以将这里毁于一旦的黑盒。
叶清玄下意识地按向腰后。
手掌传来了钢铁的冰冷触感。
如此地令人心安。
只要他愿意,随时能够将这里毁灭。
将一切都付之一炬。
可夏尔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,只是拉着他的手,走在前面:“这里只是最下面,跟我来,前面还有。”
他们穿过了清澈的溪水,穿过了牛奶和蜂蜜的河流,远处还有一个湖泊氤氲着甜美的酒香。醉倒的麋鹿们躺在草丛里打滚。
来到了人潮汹涌的庞大城市。
无数人摩肩接踵地行走在街市之上,街道的两侧传来叫卖的声音,有少女带着两个孩子从街道上奔跑而过,撞到了不少人,洒下一串笑声。
嬉闹着走远了。
在城市的中央,市政厅里,披着灰袍的男人们在讲台上高声雄辩,挥手作势,探讨着晦涩又深邃的哲学。
关于死亡、关于性、关于人、关于世上的一切。
他们彼此争论着,将对方说服,或者不欢而散。
石匠记录着他们雄辩的姿态,自白色的石膏上雕琢出轮廓。而在市政厅之前的广场上,已经有不少圆润而华美的雕像伫立而起。
有苍老的老人,有披着薄纱、裸露出大片肌肤的妇人,还有赤裸的青年男子。
在那些雕像之下,有年轻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处,带着酒和面包,彼此笑谈着什么。
叶清玄看的出神,没有注意前面的路,差点撞到什么。
被他踢到的狗向着他大叫,龇牙咧嘴,然后被一个小女孩儿弯腰抱起来,就不再叫了,驯服地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,尾巴摇晃着。
“你吓到它了。”那个小女孩儿看着他。
“抱歉,我不是……”
叶清玄下意识地道歉,可是话说到一半,却发现了什么,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,愣住了。
那个女孩儿向着他咧嘴一笑,露出带着缺口的门牙。
转身,跑远了。
只留下叶清玄站在原地,沉默着,再没有说话。
只是跟在夏尔身后,穿过城市,继续向前,欣赏着那庞大到仿佛没有尽头的世界,仿佛每一个轮廓和细节都完美无缺。
直到最后,在初上的暮色中,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原本的山脚之下,眺望着远方星星点点的灯光。
星辰的河流自夜空之中划过,洒落璀璨的辉光。
“真是平和啊。”
叶清玄忍不住轻声感慨。
“嗯,也没有痛苦和伤害。”
夏尔坐在地上,凝视着远方:“他们能够为自己而活,没有压迫和掠夺,能够自由地赋予自己生命的意义。”
只是看着无数的灯火,他便满足地笑了起来。
仿佛获得了幸福一样。
“所以,你就这样把他们豢养着?就像宠物一样,过着衣食无忧……”
叶清玄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:
“我得说你干得不错。”
“至少这样他们不会弄伤自己,对不对?也不会伤害别人。”
“是啊,死人也不会伤害别人。”
叶清玄的眼神渐渐地沉寂下来,回忆起白天那个对着自己微笑的小女孩,眼角仿佛就被刺痛了,微微地抽搐了一下:
“所以,你才将他们从黄泉里截取,留在这里,对不对?”
他问,“你用泥土塑造成偶,向他们吹了一口气,将过去的记忆填装在泥土里,为他们设定好所扮演的角色,让他们在你的乐园中表演安详的生活。但都改变不了一个问题——他们都死了。”
“我可以让他们活。”
夏尔平静地看着他,如实回答,宣告着真理:“如今的我,可以让任何人活。”
叶清玄沉默了。
没有再说话。
“好久不见,叶先生。”
在不远处,有人挥手。
披着白衣的乐师伫立在月光之下,向着叶清玄露出微笑,“如今的您看起来真是威风赫赫。”
那样的微笑不知包含了多少真心实意。
可说话的人却令叶清玄反应不过来。
“帕格尼尼?”
叶清玄打量着他的样子,忍不住摇头:“你这种家伙,竟然没有来得及跑掉么?”
帕格尼尼